进程的持续深入推动，与此同时，国内建设市场历经多年的蓬勃发展后，已逐渐呈现出日益饱和的态势，市场之间的竞争愈发激烈，拓展空间愈发受限。在这样的双重背景之下，促使着慢慢的变多的企业将目光毅然投向海外市场，以期在更广阔的国际舞台上谋求新的突破与成长。在这一过程中，企业既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也面临着文化差异、国际竞争等诸多挑战。为此《建筑技艺》特开辟“中国设计，走出去”栏目，联合海外项目经验比较丰富的央企国企、本土明星事务所、国际设计名企、标准制定领域专家、专项设计顾问团队，以及海外施工公司，一同探讨中国设计如何在全球舞台上开启新篇章。

  · 海外EPC项目中，设计单位最重要的工作是从专业的角度，全方位统筹考虑施工、造价、规范和技术解决方案的均衡，帮助实施工程单位以最佳的方案履约。

  · 我们的设计已经具备了很强的国际化竞争能力，需要补足的是“国际化意识”。

  · 国外的业主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设计阶段，把所有的细节考虑周全，包括怎么样去使用与管理。

  CCDI在民用建筑规划设计“走出去”这方面，我认为是做得很好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CCDI最早的海外项目是卡塔尔多哈的一幢超高层办公楼，努维尔做的方案，中建总公司总承包，公司的傅学怡大师解决了棘手的结构问题。

  2006年，云南建工集团设计院和我们合作了老挝万象国家体育中心，我和建工集团设计院的杜晓光总建筑师一起负责了这一个项目，项目竣工后得到了老挝政府的嘉奖。后来，我们就逐渐有意识地去寻找海外项目机会。尤其是体育类项目，CCDI技术积累比较多，并且也研究了很多国外相关的技术方面的要求，所以在我们的海外经验里，体育项目相对较多。重要的是，CCDI承接的海外项目全部都是标准的EPC项目。

  在国际上，项目前期的方案设计工作，甚至有些初步设计工作，业主都是可以直接委托建筑师完成的，然后再整体打包进行EPC招标，由总承包单位来完成施工图设计和建设，我们的《房屋建筑和市政基础设施项目工程总承包管理办法》的规定和这样的做法是基本一致的。中国企业在海外民用建筑领域遇到的项目，以施工图设计+总承包为主，偶尔也能遇到全过程的项目。例如，刚果（布）体育中心、加蓬让蒂尔港足球场、阿尔及利亚康斯坦丁天顶剧院、巴布亚新几内亚总部办公楼等项目就是和总承包单位组成联合体，通过方案竞标获得的。

  我们在国内获得项目信息相对容易，但到了国际上，中国的设计企业是“以一个点面对一大片”，各个国家都有不同的情况，所以最优选择跟着“中”字头的总承包单位出去，也就是“借船出海”的策略。随着“出海”次数的增加，也会在当地见到其他的总承包单位，继而逐渐扩大自己的朋友圈。事实上，施工总承包单位出海已有多年，远远早于设计单位。

  我查了一下工作记录，做海外这些年，各国项目接触了近百个。亚洲包括老挝、孟加拉、尼泊尔、巴基斯坦、印度、泰国、马尔代夫、伊朗、伊拉克、柬埔寨、斯里兰卡、马来西亚、阿联酋，澳洲的巴布亚新几内亚，欧洲的白俄罗斯、阿尔巴尼亚，南美洲的圭亚那、智利，北美洲的多米尼加，非洲包括坦桑尼亚、毛里求斯、埃及、塞拉利昂、贝宁、阿尔及利亚、埃塞俄比亚、马达加斯加、刚果（布）、加蓬、加纳、科特迪瓦、吉布提。但是真正能够转化为可进一步跟踪的项目少之又少。

  在海外搭建一个在地的经营部门，投入还是很高的。资金、人员、语言等都是具体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受政治、经济等因素的影响，一个海外项目的落地、实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漫长的周期也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更高的成本。因此，设计企业在国内得到相对全面的信息后再把人员派出海外，是比较稳妥的。而这一些信息就是从总承包单位来。他们在海外耕耘多年，有着完备的组织机构和信息跟踪基础，经过他们筛选后的信息是比较靠谱的。比如中建阿尔及利亚公司，它已经在当地运转了40多年。但就算是这样，很多项目也难免中途夭折，我们曾经有很多项目很接近签约，但是功亏一篑。

  非常重要。EPC中的“E”就是设计。中国的总承包公司在其他工作上已经很成熟了，让他们最头疼的就是设计这部分。中国建筑师的设计能力其实是没问题的，上一期的郑勇总也提到了。尤其是在2010年以后，中国建筑师的设计能力明显提高，获得国际奖项的项目也慢慢变得多。

  海外EPC项目在合同中对项目的要求非常全面，对于各专业使用的规范、技术的要求、材料的要求等方面都非常明确，这和我们国内的情况完全不同。也就是说，前期初步设计的成果已经帮助业主完全了解、确定了他们对于这栋建筑的所有要求。所以，海外EPC项目，只要签署了合同，我认为理论上业主在过程中可以完全不介入，总承包单位按部就班完成施工图设计图纸，监理按照合同要求完成审批，业主只要按合同约定付款即可。实施工程单位能获得多大的利润，非常依赖于设计单位的技术能力。设计单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从专业的角度去全方位统筹考虑施工、造价、规范和技术解决方案的均衡，帮助实施工程单位以最佳的方案履约。

  目前我接触到的海外项目有三种类型。一种是中国政府的援助或外交馆舍项目，这类项目普遍采用中国标准，监理和施工也都是中国的企业；第二种是使用中国资金的项目，使用中国标准的谈判权还是比较大的；第三种就是标准的海外EPC项目，没有中国资金，这主要看项目所在国的要求。作为中国的设计企业，我们当然希望使用中国标准，毕竟是最熟悉的。在马达加斯加国家体育场改造项目，我们和总承包单位一起提出了这样的愿望，业主也愿意在看过中国标准的内容后再做决定。但是，我们的规范特别难找到成套的英文版本，最后只有部分专业获得了业主的认可。

  国内建筑规划设计三大专业——建筑、结构和机电，其中结构专业在规范层面和国际接轨最好。结构是严谨的科学，在世界各地都能做到原理相通。而建筑专业则涉及一些不那么“科学”的内容，它和各国的经济水平、生活和工作习惯联系比较紧密，因此会有较大差异。机电专业涉及到非常多的专业设备，设计理念、设备的接口标准、材料等存在比较大差异，相比其他两个专业有更大的接轨难度。

  我在埃塞俄比亚考察的时候，有一个地下停车场令我印象非常深刻。它采用轴流风机作为排烟设备，没有一点排烟管道，地下室顶板除了喷淋和照明管线，就是按照烟气方向布置的轴流风机，兼做了新风和排烟系统，这与国内差异巨大。我回国后和暖通专业的总工研究了一下图纸，尽管这样的做法成本更低、施工更为便利，但由于与国内的设计规范完全不同，所以没办法在国内应用。

  我们在埃塞俄比亚的一个私有银行超高层总部办公楼项目中，业主要求结构、幕墙和消防使用美国标准，其余的部分可以适当参考中国标准，但须通过当地审批。我们也研究了一下埃塞俄比亚的消防规范，对比发现它实际上的意思就是一个IBC的迷你改版，并且有些部分比我们的规范还要宽松。比如办公区域人数，埃标人数最少，美标次之，中标最多。这其实就是各国国情差异的一个体现，人数的差异导致了包括电梯数量、卫生间洁具数、疏散宽度等方面的一系列差异。

  当然，缺少英文版本的中标也会对项目沟通造成不小的困难。在埃塞俄比亚项目中，我借机学习了IBC的内容。美标对房子的分类上和我国的《民用建筑规划设计统一标准》有很大不同，美标是根据其消防安全及危险程度进行分类的，而我们是以建筑的功能性质进行分类的。因为分类的不同，整个消防设计的理念就完全不一样，也导致中国建筑师在海外项目中会面临对接上的困难。我们仍旧是可以在标准的编制思路上比对一些发达国家的标准内容，先学一学，制定出国际、国内都能适用的规范标准体系，为日后更顺畅地“走出去”做好准备。

  我认为我们的设计已经具备了很强的国际化竞争能力，从业人员的数量也很高，过去20年积累的经验也足够，需要补足的可能就是在“国际化意识”方面。在与总包单位合作“借船出海”的过程中，“国际化意识”更重要。

  我做过一些分析，现在有一些明星建筑师和设计企业能够参与海外项目，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他的思维方法和海外经验。一些从国外回来的建筑从业者之所以能做得好，是因为他能把中国的思维方法和欧美的思维方法结合在一起，还可以进行灵活自然的转换。

  此外，我曾经听说过，国内的一家大型建设企业对领导岗位有这样的要求——必须有过一段时间的海外工作经历。在国内的环境中去培养“走出去”的人才，我觉得难度太大了。我们现在所做的工作其实正在做这样的准备，建筑师负责制、全过程咨询还有庄惟敏院士提到的前策划后评估，这一些内容和国外的工作习惯是有相似、相通之处的。而正是靠着着这些政策和制度的引导，建筑师们开始在项目过程中积累着经验。尽管我们正在做准备，单纯在国内的环境中，还是很难培养出适合出海的人才。若无法切身进入那个环境中，光听讲座是不行的。必须要走出去，走到那个语境里去干上两次，您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在国内能做的，只能是加强交流。

  现在我们说如何去体现设计的价值，那一定是您可以去告诉业主这个房子怎么盖，它已经不单单是关于造型、平面和立面的问题，您必须要告诉业主为何需要盖这么大、花多少钱、怎么盖、用多长时间、在过程中的什么环节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综合的、系统的能力。

  我们国家的标准图集是好的，可以帮助大家节约制图时间，但也导致了我们不假思索地使用。我刚加入CCDI的时候，正好加入国家游泳中心的设计工作。由于是奥运项目，技术标准被极大的提升。从总包单位开始，大家就在讨论我们的图集和做法是否有问题，能否适用于这么高标准的建筑。这种讨论几乎涉及了项目相关的每一个做法，也使我认识到这些标准图集其实并非是不容置疑的。我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能够介入到一个如此高级别的项目当中，对于我职业生涯的影响是很明显的，也使我习惯于考虑“这样的一个东西为何需要这么做”以及“该如何做”。

  国外的图纸深度的确更好，无论是方案、初设还是施工图。回到刚才说的埃塞俄比亚项目，总包单位总结了他们在当地项目中积累的经验，并与我们做了沟通。这使我大概了解到了任务的成果要求。回到项目组内部，我们要求项目组各专业的初设图纸要达到施工图30%的深度，设备专业要尽可能把机房详图、主要设备、管线排布到位并表达到图纸上，这样就能够尽可能控制住造价。包括初步设计报告，我们当时提交的初步设计报告有28个分册。在接触国际项目的过程中，我们积累了很多资料，对于海外项目的设计成果表达和深度有充分的了解，所以就可以应对得比较从容。

  另外，国外建筑师比我们会表达。中国人讲话会收敛一些，他们则有更强的表达欲。我爱看美国的枪战片，刚开始是看热闹，当看到少数之后，我就逐渐体会到了美国的风土人情和做事方法。对比这些枪战电影和在实际在做的工作中接触到的外国人，我真的发现他们的表达欲确实强。这是中西文化之间的差异。只有理解了这种差异，我们才可以给出他想要的东西。

  在北京的环球影城项目中，我一开始没把意识转到这一个方面上，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很快我认识到，需要把这一个项目当成海外项目对待，虽然它是在中国。后来，我们最终选择了一位有多年北美生活经验的同事担任项目经理去做沟通，很快就把工作捋顺，建立了良好的相互沟通，后面就进展的很顺畅了。

  对于海外项目的工期时间，以我的经验看，国外的业主会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设计阶段，把所有的细节考虑周全，包括怎么样去使用与管理。我们在过去20年的时间里，处于增量阶段和高速建造时期，没时间。设计行业中，大家感触最深的就是出图时间太紧，甚至在有些地产项目中只用几天时间就出图了，剩下的全靠过程管理。我认为我们中国人的管理上的水准也很高，而这就体现在过程管理和过程纠错之中。相比于国外通过前期多投入避免埋雷的工作方法，有很大的不同。

  组织大家走出去看、走出去交流，真正和在一线的总承包单位甚至业主单位沟通，去听他们讲，明白他们要什么，明白他们怎么思考。在国内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但真正在现场是完全不一样的。同样是在非洲，刚果、马达加斯加、阿尔及利亚和埃塞俄比亚在国家和社会层面都有不同，也会对做项目的方式、方法产生影响。

  1999年毕业于天津大学建筑系，天津大学工程博士研究生。曾任CCDI悉地国际设计集团副总裁、国际业务部总经理。主持参与过多项国内外重大赛事体育场馆项目设计，包括2008年奥运会、2009年东南亚运动会、2015年非洲运动会、2022年世界杯非洲区预选赛场馆等。在北京环球影城项目中作为Universal的国际设计单位完成了后勤区的设计工作。设计作品获得国内外奖项60余项，发表论文30余篇，获发明专利10项，参编国标、行标15项，并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中国勘察设计协会、中国建筑学会、中国演艺设备技术协会、中国工程建设标准化协会、中国建筑防水协会、中国建筑节能协会、中国钢结构协会、中国体育科学学会等组织中担任社会职务。